陆景阳观察了蔡华栋一会儿,开口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杀人?”
话音落,审讯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,只有蔡华栋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
他抬起手来,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脸颊。
当摸到那颗大痦子的时候,他又立马缩回了手,一副很害怕的样子。
过了一会儿,蔡华栋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。
“警官,你们长得都好看,大概不知道一个天生丑陋的人是如何坚持活到现在的……我是农村出生,家里除了我,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。我夹在中间,再加上长得丑,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。我的这张脸啊,受尽了白眼,甚至在学校里还有同学因为我这张脸而吓到了。家长找到学校里,校长迫于无奈,让我退学回家了。”
“后来我跟着表哥一起来平安城打工,本以为城里人都见过大世面,包容性很强,哪知道他们也都嫌弃我这张丑陋的脸。因此我找工作处处碰壁,只能去了一家精神病院工作。”
“是隋仓精神病院?”
陆景阳开口打断了他。
蔡华栋点了点头,他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,看起来有些紧张。
“嗯,是隋仓精神病院,他们那儿正好缺人,而且医院里有一个很难缠的病人,他们就让我顶上去。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当然很开心啦,还以为我的好日子要到了,哪知道遇到的人是这么难缠的……”
之前根据隋仓精神病院工作人员的说法,蔡华栋在那里足足呆了五年,一直勤劳肯干,也是唯一一个能靠近郑耀的人。
现在听蔡华栋这么说,他之前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。
想到这里,陆景阳仔细观察蔡华栋,以为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苦涩,但是奇怪的是,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崇拜的表情。
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,不远处的黄敏英也是皱了皱眉头。
蔡华栋再次陷入回忆。
“郑耀,当我第一次接触他的时候,就听说他很难缠,而且攻击性很强。所以当时的我很害怕,甚至抱着‘必死’的决心了。可是进入郑耀的房间后,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,只是蹲在一旁看着我。他看人的时候样子确实很恐怖,但是、但是……”
蔡华栋忽然拔高了音量,脸上除了崇拜以外,还露出了欣喜的笑容。
“但是他看见我的脸后,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露出嫌弃和厌恶,他甚至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我,一点害怕的反应都没有!从小到大,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,遇到这样敢直视我的人!那一刻我就知道,这个郑耀,他不会伤害我。”
听蔡华栋这么说,陆景阳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之前他去过郑耀的老家,村里的人都说他是个“知识分子”,在他的家里也摆放了许多的书籍,其中最多的就是心理学方面的书。
会不会当时在郑耀看见蔡华栋的那一刻,就知道他很好控制,生出了让他替自己杀人的念头呢?
蔡华栋自然不知道陆景阳在想什么,他脸上的笑容灿烂也真实,和那些变态的杀人狂完全不一样。
“我和郑耀相处得很好,我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被他攻击的人,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和我说话……后来在医院的时间长了,领导也觉得我干得不错,开始对我另眼相看了。我高兴极了,还和郑耀分享了我的喜悦。郑耀虽然什么都没说,但我知道他肯定是为我高兴的。”
“是郑耀让你杀人的?”
黄敏英似乎觉得蔡华栋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上,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。
“他不是让我杀人,是在救赎我!”
蔡华栋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,“这么多年了,从出生到现在,我一直在被那些人欺压,从来都没有掌握过生活的主动权。我只有按照郑耀的吩咐去杀人,才能真正地控制生活!你们都不知道,当那个人死亡的一瞬间,当鲜血喷溅出来,我第一次觉得人生是有意义的。但是我又有些愧疚,是我杀了他。”
陆景阳看着眼前的男人,一时间竟然无法评判蔡华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。
说他变态吧,他的态度很好,问什么就说什么,而且杀人后竟然也会觉得愧疚;
说他正常吧,哪一个无缘无故的杀人犯又是正常的呢?
就在这时,黄敏英忽然上前一步。
她双手支撑在桌子上,一眨不眨地看着蔡华栋问:“你说郑耀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和你说话,你们都说了些什么?”
“一些天南地北的事情,毕竟郑耀的精神不太正常,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嘴里嘀嘀咕咕的,每次听他说话我就想睡觉。对了,就有一次,他说他想要一块怀表,让我想办法帮他弄过来。我想着和郑耀认识了这么久了,送他一块怀表也没什么,就给他送过去了。”
“什么样子的怀表?”
“有些复古的,上面拴着一条铁链子,可以挂在脖子上的。”
“在郑耀拿了怀表后,他有没有在你面前做一些不正常的举动?”
“不正常的举动?”
蔡华栋连连摆手,“他怎么会做不正常的举动呢?也就是喜欢拿着怀表在我眼前晃晃。”
听到这里,陆景阳的心惊了一下。
很多心理学家给人催眠都是使用怀表的,而且嘴里也会营造一些特殊的环境,以此让病患进入他构造的世界之中。
所以,郑耀使用怀表将蔡华栋催眠。
他嘴里嘀嘀咕咕的话,其实就是给蔡华栋的特殊暗示。
只是蔡华栋出生农村,又早早缀学,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。
陆景阳看了黄敏英一眼。
从她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出,黄敏英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去了。
“刚刚你说郑耀问你要东西,还时不时跟你说话,当时你有没有想过,郑耀很有可能是个正常人?”陆景阳又问。
蔡华栋笑了笑。
“在我眼里,他就是个正常人啊!当我们大多数人做一件事情的时候,只有一个人做了一件跟大多数人完全不同的事情,大家都会以为这个人是不正常的。可是为什么不正常的不是那些大多数人呢?”